翻覆流行音樂世界的傳奇鼓機 —— TR-808

TR-808 Rhythm Composer 是世界上最負盛名的傳奇鼓機，1980 年由日本電子樂器製造商 Roland 所生產，1983 年正式停產，總銷售量獲得一萬兩千台。它曾背負著「商業上的失敗品」，卻成為 80 年代後嘻哈與電子音樂革命運動的要角，在無數經典歌曲中出現、被無數音樂人使用，橫跨多個音樂流派和年代，甚至擁有自己的節日 —— 808日（每年的西曆 8 月 8 日）。

 

 圖一  TR-808 Rhythm Composer

TR-808 的發明過程
1980 年，人造鼓聲出現了兩種截然不同的方向：將真實鼓聲 sample 成數位音效的 Linn LM-1 和 Oberheim DMX、以及使用類比合成來模擬鼓聲的 TR-808。

       

 圖二  1980 年由 Roger Linn 設計的 LM-1 

  
 圖三  1980 年由 Oberheim 設計的 DMX
 

Roland 的創辦人梯郁太郎（Ikutaro Kakehashi）希望打造一台可以發出鼓聲的硬體設備，讓使用者能夠直接編寫歌曲節奏，省下錄製真鼓的時間與成本。雖然市面上已經有了 LM-1，但由於當時電腦記憶體成本十分昂貴，Linn LM-1 售價高達 5,000 美元。為了降低 TR-808 的製造成本，Roland 首席工程師 Tadao Kikumoto 建議放棄取樣，轉而使用類比合成來重現真實的鼓聲，並採購被製造商視為「不符規格」的固態電晶體來作為發聲系統，這個決策讓 TR-808 的售價降為 1,200美元 —— 不到 LM-1 的四分之一。解決了成本問題，卻迎來另一個技術上的挑戰......

 
 圖四 梯郁太郎（Ikutaro Kakehashi）

 圖五  菊本忠男先生（Tadao Kikumoto）與 TR-808 早期原型

808 的靈魂電晶體
TR-808 名稱中的「TR」代表「Transistor Rhythm」（用電晶體做的節奏），當時大約 2-3% 的電晶體在通過電路放大時，會產生獨特的「嘶嘶」聲音，這種反應被東芝（TOSHIBA）、松下（Panasonic）等電晶體製造商視為瑕疵品。然而，梯郁太郎認為它們能夠作為各種鼓聲的聲源（噪音產生器）。為了與競爭對手 Linn LM -1 匹敵，TR-808 試圖重現康加鼓（Congas）、高架鼓（tom-tom）、大鼓（Bass Drum）等等複雜的聲音，但電晶體轉換的聲音和真實鼓聲實在相去甚遠，並不符合那個年代人們的喜好。Roland 產品經理 Sean Montgomery 表示：「我們已經在類比技術上竭盡所能，最後它聽起來還是像大便」。抱著自由落體般的心理準備，他們將 TR-808 拋向市場。

 

 

浪潮尖端的 Y.M.O.
1980 年，由坂本龍一、細野晴臣、高橋幸宏組成的 Yellow Magic Orchestra（Y.M.O.）正進行世界巡迴演唱會，樂團在最終站——東京日本武道館使用了 TR-808 進行〈Thousand Knives〉演出，那是 TR-808 誕生以來首次登上舞台現場。正如 Kraftwerk 癡迷於程序與齒輪，YMO 對於前衛科技充滿熱忱，並將 808 特殊的音色用於隔年第四張專輯《BGM》。
 

 

808 上市後，人們感到一陣害怕。《鍵盤雜誌》形容它的 Hi-Hat 如同「行進中的食蟻獸」般，發出令人困惑且陌生的嘶嘶、轟鳴聲響，而且只能演奏 4/4 拍，它的康加鼓如此粗魯、彷彿能聞到腐鏽氣味的牛鈴、小鼓乾癟得慘不忍睹，相比之下，Roger Linn 打造的 LM-1 聲音由真實鼓手錄製，能以快速簡便的方式發出使用者所熟悉的聲音，甚至造就後來 MPC 取樣機的高峰，TR-808 的電子合成轟鳴聲則令人手足無措。在這樣的環境下，大量的 808 淪落到廉價拋售的二手市場。

 

 圖七 《鍵盤雜誌》1981 年 5 月的封面內頁

 

 圖八  Roland TR-808 宣傳單廣告

808 的一切都「錯」了，鼓聽起來一點也不像鼓，古怪的電子聲音並不被市場喜愛；尤其類比設備的特性，溫度、濕度與元件的老化程度都會影響音質，每一台 TR-808 的聲音也各自不同，這在當年人們的消費喜好裡一點也不討喜。正如電影裡陰暗處崛起的狠角色，超級巨星往往從沒沒無聞起步，開始有人發現 808 的特殊魅力。

 

808 革命掀起
1981 年底，馬文·蓋（Marvin Gaye）與摩城唱片斷絕合作關係。面臨經濟困難、古柯鹼成癮、憂鬱症以及第二段婚姻結束，他搬到比利時奧斯坦德試圖尋找靈感，並使用了這台不受歡迎的小機器，以輕快的三連音與 Disco 節奏譜出〈Sexual Healing〉，將 TR-808 的小碎拍、滴答作響的小鼓極細微踩踏聲植入大眾心中，這首歌不僅讓深陷谷底的靈魂樂王子重回錄音室，為他帶來兩項葛萊美獎，也讓 808 身上增添一筆性感的符號。
 

1982 年美國嘻哈音樂人 Afrikaa Bambaataa 和 Soulsonic Force 發行了〈Planet Rock〉，由紐約製作人 Arthur Baker 製作。在 Disco 舞曲盛行的年代，他們將兩種較新的音樂風格結合在一起——電子與嘻哈，Emcee GLOBE 以他稱為「mc popping」的風格撰寫歌詞，打造未來派黃金銷售單曲。美國嘻哈歌手 Chuck D 說道：「當時整個紐約地區都被這張唱片撼動了！」，傳奇嘻哈製作人Rick Rubin 也曾盛讚：「〈Planet Rock〉是最具影響力的歌曲之一」。

1984 年，抹著濃厚髮膠，掛著金項鍊的「埃及情人」The Egyptian Lover（本名：Gregory James Broussard）看中了 TR-808 的獨特聲音，他在住家附近的樂器行找到這台小機器，試著打出〈Planet Rock〉鼓組：「我對他一見鐘情，當天就買回家了。」Broussard 隔天便帶著 808 與他所屬的嘻哈組合詹姆叔叔（Uncle Jamm's Army）上台演出，他發現有別於以往站在 DJ 台播放黑膠更大的樂趣，並以單曲〈Egypt Egypt〉締造了「TR-808 之王」的歷史地位。

「那時候我只有 808」Egyptian Lover 說道。 「所以我試著了解他的所有功能，包括音色、程序、如何加速和減速等等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