影響 Techno 世界的 TR-909

by DigiLog 作者群

2024.08.20

繼 808 日之後，迎來一年一度的 909 日！Roland 生產的 909（TR-909 Rhythm Composer）是 Techno 愛好者最喜歡的鼓機，它在電子音樂世界擁有舉足輕重的地位，影響著 Richie Hawtin、Daft Punk、KRS-One、Madonna 等音樂人與各式流派。這篇文章將簡單介紹 909 背後的故事。

1983 年生產的 TR-909 Rhythm Composer

繼 808、606 之後，Roland 的第三款鼓機
TR-808 開發企劃早在 1978 年啟動，1980 年發表，其「與真實鼓聲大相徑庭」的電子合成音色成為當時最臭名昭彰的樂器之一，面臨市場批評以及特殊電晶體取得不易，三年即停產。Roland 工程師菊本忠男（Tadao Kikumoto）團隊汲取經驗，將「鼓機」定位轉換為「鼓合成器」，緊接著推出代表鼓與貝斯的 TR-606 Drumatix 和 TB-303 Bass Line （這兩台銀色兄弟機為 Acid 文化帶來歷史性影響），隨之則是第三台鼓機 TR-909，試圖與當時市面上昂貴的取樣鼓機 LinnDrum、Oberheim DMX、E-mu Drumulator 抗衡。
延伸閱讀：翻覆流行音樂世界的傳奇鼓機 —— TR-808

菊本忠男先生（Tadao Kikumoto）與 TR-808 早期原型

更早以前，Roland 曾經生產 CR-68、CR-800、CR-78 等節奏機，直到 1980 年 TR-808 合成鼓機讓使用者可以透過調音、衰變、調整電平等參數編輯每種樂器的聲音，進而建構序列。TR-909 原始技術工程師 Atsushi Hoshiai 表示：「因此，開發 TR-909 時，我們希望在 808 基礎上優化，以提升音質、改進序列器 (Serializer）、並配備 MIDI 技術為首要目標」

Roland 工程師展示 TR-909 的聲音設計過程

結合類比與數位
延續了 808 與 606 的設計，909 大部分鼓聲由類比電路產生，然而與前代機型不同的是，這次他們選擇使用真實鈸（Cymbal）和腳踏鈸（hi-hat）的數位錄音（可以在上面影片中看見錄製過程），有更高的聲音清晰度與衝擊力。它能夠獨立調整每種樂器的速度、裝飾音效果（Flam，意思是在鼓的單點擊打上多加一個輕音）、預覽以及隨機播放功能，賦予 909 獨特的 Groove，更配備了 MIDI 與外部記憶體。更令人驚奇的是，使用者能夠透過調整 96 個模式組成多達 896 個小節的歌曲，這些特性使 TR-909 成為當時 Roland 最前衛的鼓機合成器。

技術工程師 Atsushi Hoshiai 和 TR-909 原始模型

然而，909 的銷量卻不如預期，於 1985 年停產，僅製造出 10,000 台。在當時，電子音樂仍然是一個新興領域，僅有大型唱片公司有能力進行音樂製作，大部分公司認為人們的耳朵尚未準備好接受合成聲響，真實鼓聲仍坐擁大勢。樂器行不知道如何推銷 Roland 這一系列產品，包含作為「替代鼓手聲音卻不像真鼓」的 808、「替代鼓與貝斯」的 606 與 303，以及功能更複雜的 909。原希望「TR 系列」能以低廉價格（TR-909 當時售價 1,195 美元，相當於目前的 3,000 美元）與 Linn LM-1 匹敵（當時售價 5,000 美元），卻徒無市場。

909 的命運與 808 如出一徹，它們先後躺在積滿灰塵的當舖密室中，很快地淪落二手市場，同樣被預算有限的藝術家們帶走，並創造出顛覆音樂世界的金曲。有趣的是，808 於 disco 舞曲、流行文化捲土重來，909 則是迅速風靡於芝加哥、底特律等低收入區的 techno、house 社群。

1984 年 3 月發行的 Roland TR-909 產品介紹手冊

Skinny Puppy 《Remission》
1984 年加拿大溫哥華工業二人組 Skinny Puppy 三更半夜在地下室醞釀出《Remission》，這是 TR-909 首次出現於錄音作品中。大榔頭般的 Kick 如閃爍著火花擊打序曲〈Smothered Hope〉，腳踏鈸（Hi-Hat）發出合在一起卻沒有踩很緊的嘶嘶響聲（sizzling）與扭曲的大鼓張牙舞爪地跨步，扭曲的人聲與取樣碎片伴隨電子音樂、工業音樂、噪音搖滾、嘻哈、哥德式通俗劇（Gothic melodrama）等元素，創造了骯髒恐怖的前衛風格，影響了後來的內閣（Ministry）、九寸釘（Nine Inch Nails）等美國工業金屬樂團。

Skinny Puppy 創始成員 Nivek Ogre 表示：「我們以 5,000 美元的微薄預算下買了一些裝備，包含 808、909。」「909 的聲音太乾淨了，而我們想要的是足以煽動舞台的聲音。失落情緒湧上時，我環顧工作室，找到一台 PA 分音器，我試著將大鼓的三個輸出接到主機板上，就像公共廣播系統那樣，我們擁有了三個分離的頻率，於是我開始分別調整、混合這些聲音，909 的小鼓瞬間變得兇猛而令人敬畏，我們立刻愛上了這台機器。」

Skinny Puppy 首張專輯《Remission》以 TR-909 節奏為核心

Phil Collins〈Sussudio〉
就像低潮時的馬文·蓋（Marvin Gaye）遇見 808，鼓手身份的菲爾柯林斯（Phil Collins）在 34 歲那年撞見了 909，強勁節奏、合成旋律（以及奇妙的雙排扣西裝），讓他在 1985 年以時髦、閃亮而混亂的流行歌曲〈Sussudio〉迎來職業生涯的巔峰，Phil Collins 甚至將他女兒的馬命名為「Sussudio」。
這首歌曲蟬聯七週 Billboard 排行榜首，獲得金唱片認證，美國音樂人「Weird Al」 Yankovic 1986 年在專輯《Polka Party!》翻唱、武當幫（Wu-Tang Clan）成員 Ol' Dirty Bastard 2001 年也曾翻唱致敬，它還是2000 年電影《American Psycho》（美國殺人魔）主角 Patrick Bateman（Christian Bale 飾演）喜愛的專輯。

Phil Collins 專輯《No Jacket Required》出現於電影《American Psycho》

House 重鎮——底特律與芝加哥
TR-909 強勁的聲音性格不僅為電子音樂提供了完美的食材，也是音樂人在拮据預算下的優先選擇。在密西根州底特律，Juan Atkins、Kevin Saunderson、Derrick May、Eddie Fowlkes 等追求未來主義的黑人藝術家們深受渾厚的大鼓與清脆 Hi-hat 吸引，以 TR-909 隨機播放功能寫下瘋狂的節奏。「我們來自街頭，大部分嘻哈音樂長大的孩子以吸毒為生」Eddie Fowlkes 解釋自己在當鋪以 50 美元買下 TR-909。「有些渴望進步的孩子不想墮落其中，909 非常適合我們。EQing 在這門藝術中佔了重要角色，我知道芝加哥人對 909 的 EQ 與我們底特律人不同，但這是地下的事，我們給予尊重。」後來，Derrick May 將他的 TR-909 賣給芝加哥的 Frankie Knuckles，這股 House 熱潮蔓延至中西部，處處可聽見密不透風的 Claps 與充滿力道的 Punchy Kick。

Derrick May 的〈Strings of Life〉

909 革命
80 年代末，足以實現複雜且精確節奏的 TR-909 成為高科技電子音樂場景的「秘密武器」，底特律 house 興起更帶起 techno 浪潮。Jeff Mills 將鼓機技巧推向極致，不僅疊合在 DJ 上使用，他在現場演出中如演奏真實樂器般自由的切換拍點與律動、即興 solo 段落，精巧手法令人驚嘆。

底特律 Techno 大師級人物 Jeff Mills 「人機一體」般的現場演奏

接著，流行音樂領域注意到這股俱樂部熱潮，1989 年，比利時電子音樂團體 Technotronic 在〈Pump Up The Jam〉使用 909 ；隔年，瑪丹娜（Madonna）的〈Vogue〉讓 TR-909 風靡全球，瞬間，Orbital、Schooly D、Moby 和 Björk 等音樂人們都在使用它。最值得一提的是，Daft Punk 首張專輯《Homework》其中一首曲目直接命名為〈Revolution 909〉，「革命」絕非虛詞。